你在开玩笑吧？

为她准备的可怕结合

将占据她的余生。

当对赎罪的热情

是长期而又凶狠的时，你选择不了

你生活的方式。你活不下去；

又不能死。

—— 路易丝・格吕克，《流浪者珀耳塞福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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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螺旋上升，看不到尽头；它冲破楼顶，伸向天空。空中一片片的花瓣如同雪花一样飘落下来。

她跑了上去。

她一直在跑，好像她的整个过去都是由跑组成的，而她的未来也注定是这样。但最终楼梯终点还是有一扇门，门外是一个平台，上面是洗车台上的常见的一组滚筒（没有任何逻辑和意义，可能因为这是一个梦，她没有多想）。她只犹豫了一秒钟，便潜入水中。

水的另一边是混乱。

她从一栋建筑物的顶层出来，漆黑而又变形的梁柱和烧焦的家具碎片因惯性而不断地移动着；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天空乌云密布，她周围的碎块沐浴在黯淡的灰色光芒中；一条单轨铁路穿过了大楼，一辆漆黑的火车的最后半节车厢挂在铁轨上，她不敢盯着看去想里面是否有尸体。

她的头顶漂浮着一个怪物，一个由齿轮和花边裙组成的怪物。当它的侧面发生无用的爆炸时，它刺耳的笑声震碎了整个城市的玻璃。

“你可以阻止这一切，” 她身边的一个小影子说，这是一只白色棉花糖般的可爱小动物，尾巴比它的身体还大。“你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

她默默地看着那个黑发女孩飞过天空，重重地摔在一辆地铁车厢上，摔断了几根骨头。

一块巨大的石头掉落在旁边的建筑物上，砸碎了路上的树枝和玻璃；咆哮声充斥着她的耳朵，淹没了黑发女孩在挣扎着坐起时发出的呻吟声：这一击几乎要了她的命，下一次恐怕就能直接将她送上天，更不用说之后……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并不重要！如果我能拯救这座城市…… 和那个女孩……

“我希望 ——”

以她为中心突然爆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

黑发女孩咆哮起来。这对野兽来说也是一种非常狂野、愤怒和痛苦的嚎叫，更不用对人类来说了，它像剃刀一样刮破了喧嚣。

她忽略了它，转而专注于正在冲向她们的残垣断壁。她无视凸出的眼睛，尖叫化为愤怒的语言 ——“你不听！你不听！！你他妈的从来不听！！！” 她挡住了一切，她跳起来试图抢救。

但随着最后一声抽泣，黑发女孩最终倒下了，一堆皱巴巴的破烂衣服和蓬乱的头发。

小圆拉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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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 3 月 25 日

星期五

当她醒来时，毛绒兔子在她的肘部下被压扁了。昨天她勉强挨着它的脸睡着了，她能感觉到它的塑料鼻子正压在她的前额上，那会留下一个凹痕。

小圆拿着包子先生从床上坐了起来。关着的百叶窗能让她有个好的睡眠。

叹了口气，她扑倒在大兔子身上。“好奇怪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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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一半的女生都围在新生的课桌旁，沙耶香抱起双臂叹了口气。“那个可怜的女孩刚出院，但现在她们让转学生喘不上气来。”

“她看起来确实挺弱不禁风，” 仁美同意道。“圆同学，你应该确保她知道保健室在哪里…… 圆同学？”

沙耶香在小圆的后背狠狠地给了一巴掌，后者从发呆中惊醒。“我觉得有人暗恋了！”

“什、什么？不是！” 小圆结结巴巴地说，她一直在努力回想的那些隐隐约约的图像现在也被一巴掌扇没了。

“不是？那你为什么从她进来就一直盯着她看？” 沙耶香笑着问，她的讥笑与仁美的惊叫截然相反。

“我…… 我想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 在梦里。” 小圆的脸越来越红了。“我在想这个转学生是不是真的是她，或者只是看起来像。”

“嗯，这就对了！” 沙耶香说。“这就是命运！你真够走运：她可爱的脸蛋和那副眼镜，她真的是太萌了！瞧瞧她是多么脆弱，在一个陌生的新学校里…… 我敢打赌，如果你表现得酷一点再用你那些华丽的发带让她眼花缭乱，你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沙耶香同学，你太坏了！” 泪水涌上了仁美的眼眶。“你怎么能说要占那种可怜女孩的便宜？”

“啊，仁美，放松点。” 沙耶香尴尬地向她伸出手；在三人中间的小圆低下了头，以免像灯塔一样将她的尴尬传播出去。“我只是开个玩笑。”

“不…… 不好意思……”

话音一落，三名少女才注意到转学生就在她们面前。

晓美焰站在小圆的课桌前。如果她不是一直缩着身子，她看起来会更高。她柔滑的大和抚子式头发梳成两条粗麻花辫；樱桃红的眼镜在她苍白的脸上非常显眼。“鹿目…… 同学？请问你是保健委员……”

“对对，就是我！你不舒服吗？要我带你去看护士吗？”

小焰点了点头。“谢……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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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焰沉默不语地跟着小圆穿过由黄铜和玻璃组成的大厅，尽管小圆尽力让她放松下来：当小圆称赞她的名字很酷时，小焰结结巴巴地应付；当小圆邀请她参加学习小组学习她落后的科目时，小焰只是咕哝着回应。

她们正穿过中庭上方的人行天桥时，小焰终于开口了：“鹿目同学，你是个很有爱心的人，不是吗。”

“是因为我主动提出帮助你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会这么做的。”

“但你就是那个做的人，” 小焰说。“而且你今天才认识我。你很关心你的朋友和家人，对吧？”

“当然！” 小圆想起了她的父亲教达也如何采摘成熟的樱桃番茄；她的母亲指着鲜红的发带说女人应该总是穿得好像她有一个秘密的仰慕者一样；她的朋友沙耶香和仁美在树下边走边说笑。“我的朋友和家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如果她们处于某种危险之中，你会做到尽力保护她们吗？”

“嗯，我当然会，” 小圆不确定地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保护好她们 —— 我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天赋 —— 但我会尽力的。”

小焰点了点头。她仍然落后于小圆半步，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小圆的平底鞋；但她的举止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步履蹒跚。“鹿目同学，你下午忙吗？”

“你可以叫我小圆！而且，嗯，我打算和仁美和沙耶香一起在商场里消磨时间……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们可以帮你了解一下这个小镇。”

“不用和她们一起，只需要我们两个。”

“你担心你不会相处吗？你会喜欢她们的，我保证！而且我相信她们会 ——”

“人太多会让我感到紧张，” 小焰第一次打断了小圆。“但我明白 —— 如果你已经约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

“没关系，真的！我们一直在外面闲逛。如果偶尔出现什么事情，她们会明白的。” 她们在保健室前停了下来。“并不是说我只是偶尔想和你一起出去玩一次…… 我的意思是，我们将根据情况来弄清楚细节，对吧？还有你的健康，如果你有问题的话。而且…… 好吧，我们可以稍后再谈，因为保健室到了。”

小焰点了点头。“放学后见，” 她低着头说。“谢谢你，小圆。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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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小圆同学有个禁忌的约会对象！” 仁美哭着跑了起来。中庭里的其他几个学生都好奇地盯着她看。

沙耶香叹了口气：“放心，我会追上她的。你和晓美同学一起玩吧。”

“这不是真正的约会，你知道，” 小圆说。不知何故，虽然她知道仁美无论如何都处于反应过度的状态，但说清楚这一点很重要。“小焰只是很害羞。”

“那当然，” 沙耶香说，拍了拍她的背。小圆松了口气；但很快沙耶香继续说道：“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害羞是正常的！”

“沙、沙耶香！”

沙耶香早已大步离开了。“回头见！” 她喊道，并向小圆挥手。

小圆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刚才他她差点慌到不知道往哪条路走。但她很快在不远处看到了小焰的黑发。整理好自己后，小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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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醒来时，毛绒熊猫在她的肘部下被压扁了。她能感觉到它的塑料鼻子正压在她的前额上，那会留下一个凹痕。

等等，她没有毛绒熊猫。

小圆想坐起来，却因四肢无力而放弃。她的眼睛勉强睁开，看到一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场景。从淡玉绿色和皱巴巴的床单上看，好像是她的床，被挤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但是光线都错了 —— 墙壁的质地太光滑了，仿佛石膏板在一夜间被打磨过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气味，如同年代久远的纸张一样。

或许梦的最后一块碎片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又动了一下，注意到她的手臂还在。

“鹿目圆。”

震惊让小圆有了翻身的力气，把熊猫小姐推到一边。“小、小焰！” 她虚弱地说，从一片模糊的空间和家具中辨认出黑发女孩的身影。“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 小焰说。

应该是同一个小焰吧？同样的声音，同样柔滑的头发…… 但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的女孩，与小圆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个害羞、拘谨的生物完全不同。这个小焰有着优美的姿态，一头蓬松的头发，还有没戴眼镜的冰冷锐利的眼神。而她穿着小圆记得的紫白制服 —— 从某个地方。

“先别想坐起来，鹿目圆，” 小焰继续说道。“你可能还在头晕。”

“我说过，你可以叫我小圆……”

“你不会想要再让我这样叫了。”

“我为什么不呢？” 小圆眨了眨眼，目瞪口呆。她不记得她们出去吃热狗时小焰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可后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晕倒吧？这是你的房间吗？”

“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小焰说。“我很抱歉，你有危险，所以我给你下了药，把你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接下来的五个星期我恐怕不能让你离开。”

小圆咯咯笑了起来。

“对不起，小焰，” 她说，同时困意又开始袭来。“我会听你的故事，但我现在似乎无法保持清醒。请…… 等一……”

她最后听到的是小焰的声音。“花点时间吧，鹿目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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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意识恢复得更快，更不好笑。小圆一醒来便立马在床上坐直了身体，头几乎没有转动。“小焰！”

“我在，有什么事？”

“我…… 和你……” 她正要说我做了一个最奇怪的梦。但是她现在完全清醒，又一次在这个看起来几乎像她自己的房间里醒来，但却有错误的毛绒玩具，门在错误的位置，根本没有窗户。“你在看我睡觉吗？”

“现在不能让你一个人醒来，” 小焰淡淡的说道。“你以前醒过一次，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你说你在绑架我，” 小圆笑着承认。她怎么也想不到害羞、拘谨的小焰能摆出如此冷酷的表情。

“你感觉还好的话，我就带你四处看看。”

“我很好。” 耳后依旧隐隐作响，小圆却没有抱怨。“你在开玩笑吧？针孔摄像头呢？”

小焰没有笑。站着时，她的头发几乎没有飘动，小圆的目光一直跟着她来到书桌前：半圆形的流畅线条和蓝绿色搭配与小圆的书桌相同，尽管桌上这台笔记本电脑是几年前的独立机型。“这台电脑不会在外面的任何地方传送任何东西，也不会响应外部的通信或着对它的监控。这台电脑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它有…… 游戏。”

小圆决定不理它。“那挺好的。”

“最上面的抽屉里有外卖菜单，在这里。” 小焰将它拉出一英寸；当她松开手时，它又自动滑回。“如果你想要什么，就把它写下来，放在门边。”

小圆唯一能看到的门是一扇关闭的粗糙木门，房间的另一侧只有这扇门。但小焰没有指这个；她指了指另一个角落，距离她们几英尺处的墙壁上，露出了一个只漆了一半的壁龛。虽然它通向出口，但小圆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它。

“冰箱里还有食物，这边。” 小焰摸了摸一个小冰箱，它和一个矮柜子一起被放在小圆的床脚。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张和她同款的奇特小床。“我放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有一个巧克力蛋糕。但恐怕不如巴麻美做的。”

“那是谁？”

“恐怕我不能冒险给你一个炉子，因为如果着火了你就出不来了。你想吃什么冷食的话，就问吧，钱不是问题。” 她打开柜子，一盒一盒地拿出麦片和零食；当她拿动塑料盘子时，它们发出刺耳的声音。“也有维生素，每天服用一片。”

试验性地，小圆踢掉了被子。她的裙子被弄皱了，长及大腿的长筒白袜在膝盖上缠成一团。她的鞋子不见了。她把脚从床垫上挪开，踩了踩地板：冰冷、坚固的混凝土，高兴的是地上还有一块厚厚的蓝色地毯。

小焰似乎没有关心小圆的举动。“这是浴室，” 她继续说。扭动把手，门被推开，露出一个阴暗的白色瓷砖房间。她根本没有回头看小圆。“我买了草莓形状的粉色肥皂，你喜欢的那种。”

随着那小小的音符，小圆内心世界的天平倾斜了。

小焰不可能知道这样的事情。除非她在一个月前的购物之旅中偷听，当时小圆试图说服她母亲购买更多香皂；或者透过她浴室的窗户看…… 如果这是一款游戏，那么它就是一款包含真实跟踪的游戏。

小圆吓坏了。

她正站小焰和出口之间。

她没有多想。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狂奔，双臂挥舞，转弯时甚至没有减速，以至于她撞到了墙上并被推开。壁龛通向墙后的楼梯，楼梯通向一扇敞开的铁框门。穿着棉袜的脚踩着光秃秃的台阶。楼梯有多少层台阶？20、30？至少没有什么比她的梦更古怪了。只有普通的墙壁通向外面一间普通的房间，白色房间里有一些影像，还有微弱的日光。

离铁门还有两臂的距离时，门突然砰的一声在她的面前被关上。

小圆先是撞在了坚固的金属门上，她已经气喘吁吁。旋钮无法转动，它被锁住了。谁把门关上的？她和小焰都是囚犯，还是意外？

“小焰！” 她脱口而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倒了下去。“门 ——”

“—— 关上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对不起，鹿目圆同学，我必须这样做。”

“我们在地下吗？” 小圆吱吱地说。

“是的。也就是说，你是。”

小圆摇摇晃晃地走下四层台阶，她不得不靠在墙壁上。

“我就知道你会试图逃跑，” 小焰的声音从门下的缝隙传来。“我更希望你不那么做；但你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女孩。我很佩服你，鹿目圆。”

“你怎么能这么说？” 小圆问道，眼里顿时热泪盈眶。“就算你一直监视着我，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现在无法解释，你只需要多点耐心。”

“你不必这样做！” 小圆用一只手拍打着金属门。“放我走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 我睡了多久？” 她突然想到，也许很久，“—— 我会说我们玩得很开心，以至于我忘了时间；或者我在你家睡但忘了给家里打电话。无论我的父母多么生气，我都不会多说任何一句话，你不会有事的！放我出去！”

“抱歉不能。我想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让我出去！” 她现在真的哭了，小手无用地敲门。“求求你了，晓美同学，放我出去！”

“我现在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小焰说。“我明天下午六点整会回来，鹿目圆。我保证。”

她走了。

译注：① [英寸]：等于 2.54 厘米

② [英尺]：等于 30.48 厘米，等于 12 英寸